宋盼（sɔŋʟ-p‘anʟ）──凱子

宋盼（sɔŋ^ʟ-p‘an^ʟ）──凱子 

　　例句1：“（十二月）三日投票，將「宋盼」打乎倒。”（1984.11.28.自立早報4頁）

　　例句2：“現今在ＸＸ案的檢視，宋不折不扣是精於Ａ錢的「宋盤」。”（2003.12.30.自由時報15頁）

　　例句3：“另一個候選人叫他是「判仔」，現在想起來，他確是「判仔」。”（1997.6.30.自由時報9頁）

 

　　例句1和例句2裡的“宋盼”和“宋盤”都是台灣話，是同一個詞，讀做 sɔŋ^ʟ-p‘an^ʟ，指容易被騙上當而花大錢的有錢的人，轉而指儍瓜、笨蛋、凱子。例句3的“盼仔”也是台灣話，讀做 p‘an^ʟ-na`（判 p‘an<sup>ʟ</sup> 變調讀成陰平調，仔 a` 受 p‘an^ʟ 的影響讀成 na`），它的意義基本上和 sɔŋ^ʟ-p‘an^ʟ 相同。

　　台語 sɔŋ^ʟ-p‘an^ʟ 的 sɔŋ^ʟ 可以單獨成詞，愚笨的意思，是形容詞，如：li`（你）tsit（此）-e（個）tsin（真）-sɔŋ<sup>ʟ</sup>＝你這個人真愚笨。（引自《台日大》）。p‘an<sup>ʟ</sup> 也可以單獨成詞，不過後面需加一個後綴“仔（a`）”，成為 p‘an^ʟ-na`，如例句3就是。p‘an<sup>ʟ</sup>-na` 是名詞，是儍瓜、笨蛋、凱子的意思。p‘an^ʟ 也可以疊音成為 p‘an^ʟ-p‘an^ʟ，如楊青矗《國台》：“（p‘an^ʟ-p‘an^ʟ）：儍儍呆呆的。”

　　這裡需要一提的是：在台語，sɔŋ^ʟ（陰去聲）和 sɔŋ´（陽平聲）是不同的詞，sɔŋ^ʟ 是愚笨、愚痴、容易受騙的樣子，如 ɡɔŋ^⊦-sɔŋ^ʟ＝儍裡儍氣；sɔŋ´ 是土氣、俗氣、粗鄙，如 lai^⊦（裡）-suã（山）-sɔŋ´＝土包子；鄉巴佬。

　　sɔŋ^ʟ、p‘an^ʟ、sɔŋ^ʟ-p‘an^ʟ 這三個台灣話語詞並不見於《彙音妙悟》、《雅俗通》、《增補彙音》等早期閩南語韻書，也不見於《厦英》（1873年）及《厦音典》（1913年）等早年外國人編撰的閩南語辭書裡，但在1931-32年日本人出版的《台日大》裡就有sɔŋ^ʟ-p‘an^ʟ 這個詞了。可見這些語詞很可能是後來才產生的閩南語語詞。

　　台語 sɔŋ^ʟ 最早見於1907年《日台大》的合成詞 ɡɔŋ^⊦-sɔŋ^ʟ 一詞。ɡɔŋ^⊦（戇）是愚笨，sɔŋ^ʟ 也是愚笨，合成詞 ɡɔŋ^⊦-sɔŋ^ʟ 也是愚笨的意思。但《日台大》並沒有收錄單音詞 sɔŋ^ʟ 及合成詞 sɔŋ^ʟ-p‘an^ʟ。

　　台語愚笨義的單音詞 sɔŋ^ʟ 最早見於1931-32年的《台日大》，但沒有 p‘an^ʟ 及 p‘an^ʟ-na`，不過已經有 sɔŋ^ʟ-p‘an^ʟ 這個詞了。

　　《普閩》（1981年）及《厦方言》（1993年）收有 sɔŋ^ʟ-p‘an^ʟ（用字為“宋判”及“送判”）一詞，不過它的意義是“大手大腳”（形容花錢、用東西沒有節制），跟台語的 sɔŋ^ʟ-p‘an^ʟ（儍瓜、笨蛋、凱子）在詞義上有所不同。

　　台語 sɔŋ^ʟ-p‘an^ʟ 的用字，例句1的“宋盼”在台語的讀音是 sɔŋ^ʟ-p‘an^ʟ，和台語凱子義 sɔŋ^ʟ-p‘an^ʟ 的語音是相符的，但字義有問題。例句2的“宋盤”，盤字在台語的文讀音是 puan´，白讀音是 puã´，字音和台語 p‘an^ʟ 不符，字義也不對；但“盤”的國音ㄆㄢˊ則和台語 p‘an^ʟ 接近。

　　台語儍瓜、凱子義 sɔŋ^ʟ-p‘an^ʟ 的本字如何？前人各家的意見不同。從前人的字書、辭書來看，sɔŋ^ʟ 的用字有傖、、宋、送四個字；p‘an^ʟ 的用字有盻、判、、笨、怑、盼六個字；而 sɔŋ^ʟ-p‘an^ʟ 則有：傖盻、宋判、宋、盼、判、笨、、送判、宋盼等九種寫法。下面對於這些用字及寫法加以討論。

 

一、sɔŋ^ʟ

　　（1）傖

　　《台日大》採用“傖”字做為台語愚笨義 sɔŋ^ʟ 的字。“傖”，《廣韻》助庚切（平聲、庚韻），現代國音ㄔㄥˊ或ㄘㄤ，台語文讀 sieŋ´ 或 t‘sɔŋ。跟“傖”字同韻母的字“膨脝”，台語本應讀做 p‘ieŋ´-hieŋ，但已轉為 p‘ɔŋ´-hɔŋ，可見“傖”字的韻母在台語可讀做 -ɔŋ 韻。而“傖”字的聲母（反切上字）“助”屬崇母（牀二母），崇母的字在台語一般讀做 ts-，但也有讀做 s- 的例，如：士，鉏里切，su^⊦；事，鉏吏切，su^⊦；煠，士洽切，sa^ʔ⊦。另外，崇母是濁音，濁音聲母的字在台語音讀時大都變成陽調。“傖”是平聲字，因此傖字在台語音讀時，它的聲調應該是陽平。

　　綜合韻母、聲母、聲調三者的演變規律，“傖”字在台語可以讀做 sɔŋ´，而愚笨義的 sɔŋ^ʟ 是陰去聲，在聲調上並不相符。

　　再說“傖”字的意義。《辭源》對“傖”的解釋是粗野、鄙陋，並沒有愚笨的意義。其實“傖”字在台語可讀做 sɔŋ´，字義又是粗野、鄙陋，正是台語 lai^⊦（裡）-suã（山）-sɔŋ´ 的 sɔŋ´（＝鄉巴佬）的本字。

　　“傖”字在閩南語讀做 sɔŋ´，在早期閩南語韻書如《彙音妙悟》、《雅俗通》等早有記載，後來《台日大》在土氣義的 sɔŋ´ 沿用它，令人不解的是愚笨義的 sɔŋ^ʟ 也使用“傖”字。

 

　　（2）

　　《綜台基》、《台話大》、《國台》、及《台語字彙》等書都採用“”字做為台語 sɔŋ^ʟ（愚笨）的字。這個“”字《廣韻》蘇紺切（去聲、勘韻），是聯綿詞“僋”的一個音節（僋，國音ㄊㄢˋ ㄙㄢˋ；台音 t‘am^ʟ-sam^ʟ）。而“僋”的意義，《廣韻》說是癡貌。“癡貌”就是愚笨的樣子，和台語 sɔŋ^ʟ（愚笨）的詞義相符。也許台語 sɔŋ^ʟ（愚笨）的語源是聯綿詞“僋”，後來被簡化而只使用“”一個音節，再因“”是一個形聲字，聲符是“宋”，宋字的台音是 sɔŋ^ʟ，可能誤讀（讀半邊）而把“”字讀做sɔŋ^ʟ 了。如果是這樣的話，台語愚笨義 sɔŋ^ʟ 的本字就是“”。

　　“僋”這個詞大概是在宋代出現的。《漢語大詞典》說：“僋，無知貌。”書證引宋•羅泌《路史•前紀三》：“叔末之人，佔僋。”“叔末”是衰亡的時代，“佔”（ㄉㄧㄢ ㄉㄡ）是輕薄貌，整句的意思是：衰亡時代的人，輕薄而無知。

 

　　（3）宋

　　“宋”是國名、朝代名、姓氏名，並沒有愚笨的意義，但張清波《台語正字》及董忠司《台閩》認為“宋”字有愚笨義。《台語正字》說：“宋（sɔŋ´），鄉巴佬。指戰國時代的宋人，其穿著舉止聽說不甚時髦瀟洒，……。”又說：“「宋」，‘宋’又愚，不懂個中之三昧。”事實上，台語 sɔŋ´ 是粗鄙、土氣，是形容詞，並不等於鄉巴佬，而“宋”字的台音是陰去聲 sɔŋ^ʟ，和 sɔŋ´ 比較，聲調不符。張清波說台語粗鄙義 sɔŋ´ 的來源是戰國時代的宋人，恐怕需要存疑。另外，張清波又說，“宋”（sɔŋ^ʟ-p‘an^ʟ）是“宋（sɔŋ´）又愚”，在“宋”一詞，把“宋”讀做陰去聲 sɔŋ^ʟ，對於聲調的轉變沒有做任何說明。

　　董忠司《台閩》在“宋（sɔŋ^ʟ）”條下說：“一、古代國名。又姓氏。二、呆子、傻瓜。例：憨宋 ɡɔŋ^⊦-sɔŋ^ʟ、宋盼 sɔŋ^ʟ-p‘an^ʟ（盼為代用字）。”認為“宋”有呆子、傻瓜的意義（作者按：嚴格地說，台語 sɔŋ^ʟ 是愚笨，是形容詞。），但並沒有說為什麼。

　　作者認為台語愚笨義的 sɔŋ^ʟ，可能跟台語“呂宋客（li^⊦-sɔŋ^ʟ-k‘e^ʔ）”、“呂宋龜（li^⊦-sɔŋ^ʟ-ku）”有關。“呂宋”（li^⊦-sɔŋ^ʟ／lu^⊦-sɔŋ^ʟ）是菲律賓群島的最大一個島，過去閩南人有很多到呂宋經商而致富（馬尼拉有一唐人街，到現在還可通行閩南語。），致富後衣錦還鄉，鄉人對於這些從呂宋回來的僑民叫做“呂宋客（li^⊦-sɔŋ^ʟ-k‘e^ʔ）”（“客”表示他們回鄉是暫時的，還要回去僑居地呂宋。）；因為他們都很有錢，所以“呂宋客”也指從呂宋回來的有錢人。這些富有的“呂宋客”也被稱為“呂宋龜”。

　　到國外致富還鄉的“呂宋客”，難免要在鄉人面前炫耀自己有錢，於是出手大方，大手大腳，但這樣可能引起人們覬覦而想騙他們的錢。台語就有 kɔŋ^ʟ（摃）-li^⊦（呂）-sɔŋ^ʟ（宋）-ku（龜）這一句話，意思是向呂宋回來的有錢人騙取財物。而會被騙取財物，表示這個“呂宋客”有一點愚笨，愚笨台語叫做 ɡɔŋ^⊦（戇），於是容易被騙的呂宋客就可能被稱為“戇呂宋客”了。

　　另外，在台語“宋”往往是“呂宋”的簡稱，例如從呂宋進口的蝦米（《本草綱目》：“凡蝦之大者，蒸曝去殼，謂之蝦米。”）叫做“宋米”（sɔŋ^ʟ-bi`）。因此，“戇呂宋客”有可能被簡稱為“戇宋”（ɡɔŋ^⊦-sɔŋ^ʟ），久之，“宋”（sɔŋ^ʟ）也就有了“愚笨”的意義了。

　　綜合上面所說，台語 ɡɔŋ^⊦-sɔŋ^ʟ（愚笨）及 sɔŋ^ʟ-p‘an^ʟ（傻瓜、凱子）的 sɔŋ^ʟ，很可能就是“宋”字，它本來是“呂宋客”的簡稱。

　　《厦方言》收有“送判（sɔŋ^ʟ-p‘an^ʟ）”一詞，意思是大手大腳。“大手大腳”是“形容花錢、用東西沒有節制”（《現代漢語詞典》），正是衣錦還鄉的富有呂宋客的寫照。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，sɔŋ^ʟ-p‘an^ʟ 的 sɔŋ^ʟ 的語源可能是“呂宋客”的簡稱：“宋”。

 

　　（4）送

　　台語的 sɔŋ^ʟ-p‘an^ʟ，《厦方言》寫做“送判”。“送”字的閩南語文讀音是 sɔŋ^ʟ（白讀音 saŋ^ʟ），音是對了，但“送”字本身並沒有“愚笨”的意義，因此，“送”字的使用是同音字的假借。

 

二、p‘an^ʟ

　　（1）盻

　　《台日大》於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 採用“盻”字。“盻”字，《廣韻》記錄兩個音，一個是五計切，另一個是胡計切，都收在去聲、霽韻下。五計切，現代國語不採用，但台音讀做 ɡe`，見於《彙音寶鑑》嘉（e）韻、陰上聲、語（ɡ-）母下。“盻”字的國音是ㄒㄧˋ，是源自胡計切的音，相對的台音是 he^⊦，見於《彙音寶鑑》嘉韻、陰上聲、喜（h-）母下。

　　依據《廣韻》，“盻”字的讀音有兩個，但都沒有台語 p‘an^ʟ 的音，且字義都是“恨視”，因此，如果光從《廣韻》來看，“盻”字既沒有台語 p‘an^ʟ 的音，也沒有愚笨的意義。不過，《集韻》對於“盻”字收錄五個音，分別是：五禮切（上聲、薺韻）、匹限切（上聲、產韻）、胡計切（去聲、霽韻）、研計切（去聲、霽韻）、普莧切（去聲、韻）。其中跟本篇討論主題有關的是“匹限切”及“普莧切”。

　　依據《集韻》把“盻”字讀做“匹限切”時，國音ㄆㄢˇ（《漢大字》），相對的台音是 p‘an`（上聲），字義是“動目也。一曰美目皃。”台語 sɔŋ<sup>ʟ</sup>-p‘an<sup>ʟ</sup> 的 p‘an<sup>ʟ</sup> 是陰去聲，和盻字匹限切的台音上聲 p‘an` 不符。另外，“盻（匹限切）”的字義動目、美目皃也和愚笨義的 p‘an^ʟ 無關。

　　“盻”字讀做“普莧切”時，《集韻》認為“盻”是“盼”的或體字，國音ㄆㄢˋ，台音 p‘an^ʟ，與台語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 相符；但“盼”字的本義是眼珠黑白分明，引伸而有企望、探望等意義，卻沒有愚笨的意義。段玉裁在《說文解字注》“盼”字下說：“按盼、眄、盻三字形近，多互，不可不正。”《康熙字典》在“盻”字下引《字彙》說：“盻字乃盻恨之盻，今人混作盼睞之盼，非。”可見《集韻》把“盻”字讀做普莧切當做“盼”字的或體，是錯誤的，是因為盻、盼二字形近所致。

　　從上面對“盻”字的探討可知，《台日大》之所以使用“盻”字做為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，是因為“盻”是“盼”的或體字的緣故。“盼”及其或體字“盻”的台語讀音是 p‘an^ʟ，《台日大》使用“盻”字只是同音字的假借。

 

　　（2）判

　　《普閩》使用“判”字來表示閩南語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，後來的《綜台基》、《台話大》、《厦方言》都採用它或提到它。“判”字，台語文讀音p‘an^ʟ（白讀音 p‘uã^ʟ），和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 相符；但是“判”字並沒有愚笨的意義，因此，“判”只是拿同音字來記寫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 而已。

 

　　（3）

　　採用“”字做為台語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 的字有《綜台基》、《國台》、《台語正字》及《台語字彙》等書。“”字，《廣韻》只記錄“芳万切”一個音，收在去聲、願韻下，屬山攝、三等、合口、滂母，國音ㄈㄢˋ，台音則《彙音寶鑑》把字讀做 p‘an`（上聲），和《廣韻》的芳万切（去聲）比較，聲調不相符。

　　“”字芳万切的反切上字“芳”屬滂母芳類，在台語一般文讀 h–，白讀 p‘-。如：蜂，敷容切，台語文讀 hɔŋ／白讀 p‘aŋ；芳，敷方切，_文 hɔŋ／_白 p‘aŋ；紡，妃兩切，_文 hɔŋ`／<sub>白</sub> p‘aŋ`。這些字的台語白讀音聲母 p‘- 是中古音的遺留。另一方面，芳万切的反切下字“万”屬山攝、三等、合口，屬於這個韻母的字在台語大都讀做 -uan，但少數唇音字讀做 -an。如：阪，府遠切，pan`；挽，無遠切，ban`；萬，無販切，ban^⊦。據此類推，“”字的韻母在台語可以讀做 -an。

　　“”字的反切上字“芳”在台語可以讀做 p‘–，反切下字“万”可以讀做 -an，“”字（芳万切）自然可以讀做 p‘an^ʟ 了（因為 p‘ 是清音聲母，它的台語聲調是陰去聲。）。“”字在台語讀做 p‘an^ʟ，和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 相符。

　　至於“”的意義，《廣韻》說是“吐”，是噁心嘔吐的意思，跟愚笨無關。但是《集韻》對於“”字記錄了三個音：（1）芳反切（上聲、阮韻），“方言：惡也。”；（2）孚萬切（去聲、願韻），“愚癡也。”；（3）方願切（去聲、願韻），“心惡病。”（作者按：心惡即噁心。）。在這三個音裡面，“孚萬切”的“愚癡也”和台語 p‘an^ʟ-na` 的詞義相符。而《集韻》的“孚萬切”相當於前述《廣韻》的“芳万切”，“芳万切”在台語可讀做p‘an<sup>ʟ</sup>，自然《集韻》的“孚萬切”也可以讀做 p‘an<sup>ʟ</sup>。如此說來，“”字有愚癡的意義，在台語又可讀做 p‘an<sup>ʟ</sup>，台語 p‘an<sup>ʟ</sup>-na` 及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，很可能就是“”字了。

 

　　（4）笨

　　陳修的《台話大》認為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 是“笨”字。“笨”的本義是竹子的內膜，後來被假借為不聰明、愚鈍的意義使用，和台語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 的詞義相符，但是“笨”字並沒有 p‘an^ʟ 的音。“笨”字，《廣韻》記錄“布忖切”及“蒲本切”兩個音，都是上聲、混韻，台語讀做 pun^⊦（《彙音寶鑑》），和 p‘an^ʟ 不相符。把笨字讀做 p‘an^ʟ，用來表示台語不聰明意義的p‘an^ʟ，可以說是對笨字的“訓讀”，是使用同義字表示台灣話語詞的方法。

 

　　（5）怑

　　《台話大》說：“笨 p‘an^ʟ，或作怑 p‘an^ʟ。”“怑”字見於《集韻》。依據《集韻》，“怑”字的音是薄半切（去聲、換韻），台音 p‘uan^⊦，字義是“怑愌（ㄅㄢˋ ㄏㄨㄢˋ），不順。”可見“怑”的讀音和台語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 接近，但字義則和愚笨無關，可以說是音近字的假借。

 

　　（6）盼

　　董忠司的《台閩》採用“盼”字做為台語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 的字。吳守禮教授的《綜台基》也用“盼”二字來記寫 sɔŋ^ʟ-p‘an^ʟ。

　　“盼”字，《廣韻》匹莧切（去聲、韻），台音 p‘an^ʟ，和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 相符。但“盼”字的本義是眼珠黑白分明，成語有“美目盼兮”；引伸義有企望、探望等，都跟愚笨無關。因此，p‘an^ʟ-na` 及 sɔŋ^ʟ-p‘an^ʟ 的 p‘an^ʟ 採用“盼”字，只是同音假借而已。

 

三、sɔŋ^ʟ-p‘an^ʟ

　　台語儍瓜、凱子意義的 sɔŋ^ʟ-p‘an^ʟ 是兩個音節的合成詞，由 sɔŋ^ʟ 及 p‘an^ʟ 兩個語素合成。sɔŋ^ʟ 是愚笨義，如前述可單獨使用，也可以和 ɡɔŋ^⊦（戇）組成 ɡɔŋ^⊦-sɔŋ^ʟ 一詞，意義仍然是愚笨，或笨蛋、儍瓜。p‘an^ʟ 也是愚笨或笨蛋的意思，加後綴“仔（a`）”成為 p‘an<sup>ʟ</sup>-na`，意思是儍瓜、凱子；p‘an^ʟ 跟 sɔŋ^ʟ 組成 sɔŋ^ʟ-p‘an^ʟ 一詞，也是儍瓜、凱子的意思，尤其是指容易被騙錢的儍瓜、凱子。台語 tsia^ʔ⊦（食）-sɔŋ^ʟ-p‘an^ʟ、piã^ʟ（摒）-sɔŋ^ʟ-p‘an^ʟ 就是花言巧語騙取凱子的錢或讓凱子花大錢的意思。

　　台語儍瓜、凱子意義的 sɔŋ^ʟ-p‘an^ʟ 有很多種寫法，經整哩，共有九種，列舉如下：

　　（1）傖盻──《台日大》

　　（2）宋判──《普閩》、《綜台基》

　　（3）宋──《綜台基》、《台語正字》

　　（4）盼──《綜台基》

　　（5）判──《台話大》

　　（6）笨──《台話大》

　　（7）──《國台》、《台語字彙》

　　（8）送判──《厦方言》

　　（9）宋盼──《台閩》

　　觀察這些寫法，“宋”和“”似乎是比較好的選擇。“宋”二字的台語讀音和台語儍瓜、凱子義的 sɔŋ^ʟ-p‘an^ʟ 完全相符；在字義上，如果說“宋”是“戇呂宋客”的簡省與引伸，那麼“宋”二字在字義上也和台語 sɔŋ^ʟ-p‘an^ʟ 的詞義相符了。

　　再說“”。如果認為“”是“僋”的簡省，又認為“”字的讀音是聲符“宋”（不管是誤讀或製字時候的音），那麼台語儍瓜、凱子義的 sɔŋ^ʟ-p‘an^ʟ 寫做“”，也是相當正確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