［雜記］ 通學

通學

 

例句1：“學童上下學安全的「通學」問題，或是社區的人行通路問題，幾乎是所有社區面臨的重要問題。”（《社區安全通學環境之規劃設計與檢討》）

例句2：“國小「通學」步道劃為禁菸場所。”（2013.12.27.中國時報）

例句3：“西港國中「通學」步道即將於4月初改造完成。”（2014.3.31.今日新聞）

例句4：“「通學」環境危機重重，陷阱不斷。”（2007.9.22.靖娟兒童安全基金會）

 

由上面這些例句的“通學”一詞的用法可知，“通學”是指（每天）從家裡到學校（上學）的意思。因國民小學及國民中學有學區的制度，所以小學生和國中學生每天上學是走路到學校的，所以有“通學步道”這種用詞。而高中及大學則不一樣，高中及大學沒有學區的限制，住在基隆的人可以到台北上高中、大學，住在桃園的人也可以到台北上高中、大學。如果每天往返學校與住家，這也叫“通學”，但不再只是走路，還要搭火車、公共汽車、捷運等公共交通工具，有時還要騎腳踏車。

這個現代漢語的“通學”是一個來自日語的外來詞。

 

“通學”的構詞

如上面所說，“通學”一詞指學生每天從自己家裡（或租屋居住處）去學校修習學問，放學後又回到自己家裡（或租屋居住處）的行為。

每天（或定期、或經常）去學校上學，日語說“學校へ通う（ɡakkō e kayou）”。其中“通う（かよう／ka-yo-u）”是動詞，是定期到同一個地方又回來的意思；而“學校（がっこう／ɡakkō）”是名詞，是動詞“通う”的賓語。日本人模仿漢語語詞構詞的規律，把“學校へ通う”變成一個“動（詞）賓（語）”結構的日語漢字詞“通學”，並把它音讀讀做“つうがく（tsū-ɡaku）”。這就是日語“通學”的造詞理據。

像“通學”這種結構的日語漢字詞不只“通學”一個，還有下面的例子：

“通勤（つうきん／tsū-kin）”：意思是“勤め先に通う（tsutomesaki ni kayou）”。“勤め先”是工作地點，是動詞“通う”的賓語。“通勤（tsū-kin）”指定期從住家去工作地點。“通勤（つうきん／tsū-kin）”也指“勤めに通う（つとめにかよう／tsutome ni kayou）”。“勤め（つとめ／tsutome）”是名詞工作，是動詞“通う（かよう／kayou）”的賓語。此時“通勤”指定期從住家去工作。

“通院（つういん／tsū-in）”：“院（in）”指醫院，因生病而定期到醫院接受檢查、治療叫“通院（tsū-in）”，是“病院に通う（びょういんにかよう／byoin ni kayou）”的日語漢字詞。“院（いん／in）”指“病院（びょういん／byoin）”（即漢語醫院），是動詞“通う（かよう／kayou）”的賓語。

“通園（つうえん／tsū-en）”：“園（えん／en）”指“幼稚園（ようちえん／yōchien）”，“通園”是“（幼稚）園に通う（［yō-chi］en ni kayou）”的日語漢字詞。“園”是“通う”的賓語。

但“通院”、“通園”並沒有進入到漢語裡面來。

另外，“通學生”指通學的學生（與“寄宿生”或“住校生”相對）。“通學生（ㄊㄨㄥ ㄒㄩㄝˊ ㄕㄥ）”也已變成現代漢語詞彙的一員了。

“通學”既然是一個日本人製造的“日語漢字詞”，現代漢語的“通學”（以及台語的“通學［t‘ɔŋ-hak^⊦］”）是來自日語的日語漢字詞了。

 

古漢語的“通學”

古漢語有“通學”一詞，但與現代漢語的“通學”的意義不同。古漢語“通學”的意義是：（1）指精通學問的門人；高材生。《淮南子•精神訓》：“夫顏回、季路、子夏、冉伯牛，孔子之通學也。”（2）學問精通。《魏書•樂志》：“今請依前所召之官並博聞通學之士更申一集。”（3）全面學習。唐•白居易《醉吟先生傳》：“游之外棲心釋氏，通學小中大乘法。”（以上引自《漢大詞》）。

古漢語的“通學”跟現代漢語的“通學”的意義不同，因此現代漢語的“通學”一詞並不是古漢語的“通學”傳去日本後又回歸中國的語詞，而是一個來自日語的音讀漢字詞，是一個外來詞。

 

日語“通う（かよう／kayou）”與漢字的“通”

漢字在日語一般有“音讀”及“訓讀”之分。“通”字在日語的音讀讀“つう／tsū”，訓讀讀“とおる／tooru”、“とおす／toosu”、“かよう／kayou”等。“通”字音讀“つう／tsū”及訓讀“とおる／tooru”、“とおす／toosu”的字義跟“通”字在漢語的意義差不多，比較特別的是訓讀“通う（かよう／kayou）”的意義。

日語“通う”的意義，日語詞典《廣辭苑》列舉七項，其中跟本篇有關的是第一項。“通う”的第一項意義是：“去那個地方好幾次。來往。往返。尤其古語指男人去已結婚女人處。結婚。”例句有：

“學校へ通う道（がっこうへかようみち／ɡakkō e kayou michi）”＝（每天）去學校的道路；往返學校的道路。

“病院に通う（びょういんにかよう／byoin ni kayou）”＝（定期）去醫院；（定期）往返醫院。

“鳥も通わぬ孤島（とりもかよわぬことう／tori mo kayowanu kotō）”＝連鳥都不來往的孤島；鳥不生蛋的地方。

漢字“通”是一個義項很多的字。《辭源》給“通”字列舉12個義項，其中與日語訓讀“通う（かよう／kayou）”的意義有關的義項是第一項的“到達”。書證是《國語•晉語》：“道遠難通，望大難走。”

《漢大字》對於“通”字列舉28個義項，其中與日語“通う”有關的是第一項的“到達；通到”。

在現代漢語方面，《現漢六版》給“通”字列出12個義項，其中與日語“通う”有關的是第三項的“動詞。有路達到。”例如“火車直通北京。”

再看《說文》。《說文》對“通”字的說解是“通，達也。”“達也”，《說文今釋》釋作“到達；通達”。“到達”是指“到了（某一地點、某一階段）”（《現漢六版》）；“通達”是“明白（人情事理）”（《現漢六版》）的意思。一般認為“到達”是“通”字的本義。

日語“通う（かよう／kayou）”含有“到達（某一地點）”的意義在裡面，例如“學校へ通う（ɡakkō e kayou）”是（每天或定期）到達學校（上學）；“病院に通う（byoin ni kayou）”是（定期）到達醫院（接受檢查、治療）的意思。我們可以說，日語把“通”字訓讀為“通う（かよう／kayou）”是依據漢字“通”的本義。

 

“通學”與“走讀”

普通話有一個詞跟“通學”相同，叫“走讀”。“走讀”指“（學生）只在學校上課，不在學校住宿（區別於‘住讀’、‘寄宿’）”（《現漢六版》）。意思是放學後回家。走讀的學生叫“走讀生”。現在交通工具發達，“走讀”的“走”不再只指“走路”了。在台灣，因為日治時代就受日語影響而使用“通學”一詞，不使用“走讀”。

跟“走讀”相對的詞叫“住讀”。（學生）住在學校裡上學叫“住讀”（《現漢六版》）。住讀的學生叫“住讀生”。學生在學校宿舍裡住宿叫“寄宿”，所以“住讀生”也叫“寄宿生”。